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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在说我

登堂入室 01

指匠情挑au

性转百合。

CA/AC(原作有反转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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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
“公爵”哈斯特来的时候总有好消息,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。锁匠的老婆,别西卜太太说他是整条兰特街上最有本事的人,因为他气派的皮鞋、体面的领巾,总像个法国人一样在毛呢外套底下露出半截花边袖口: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是新的。一次,别西卜太太对他说:瞧你,像个公爵。于是他们便开始这样叫他了,而他自己也乐在其中,以此自居。但她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公爵。十年未出过伦敦城,这是她引以为豪的一项纪录,并且这项纪录还在日逐一日地刷新。“何必去乡下?这城里就像个臭水沟一样,应有尽有。”她总是说。

不像别人,“公爵”敲门的声音也别有特色:嗒嗒,嗒嗒,嗒。听到这阵声音,家里便能认出是他,而不是来惹事的警察;也不需要把那些正散放在桌上的钱币财物扒进怀里,慌里慌张地收回壁炉里侧的铁盒子中,然后所有人装作若无其事,聚在桌边,盯着空荡荡的桌面发愣。他们把他来访时带来的那些好事情称为“活儿”。通常,别西卜同他密切地交谈半晌,便回头冲屋子里大叫道:“有活儿了!”其他人便好似烛火下的臭虫逃避光芒一样,噌地一下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,怯生生地打量着“公爵”。他一般站在门边,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,派发那些活儿:今晚,又有哪个寂寞的贵太太去看戏,她手上那只镯子是她那耽于男色的好丈夫买给她的,做她婚姻的陪葬品;哪个鞋匠店正在招学徒,哪个父母早亡的年轻继承人正在找一个抬行李的小厮,种种。所有人都不想去干学徒和小厮的活计,相比起来,偷窃显得轻松又容易。“公爵”总把这些好活儿留到最后才说,他享受他们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目光。

终于,他开始说了:城里的显贵人身上都有些什么新东西。别西卜太太在旁边指派人选。她不开口,纵然大家心里都痒痒的,但都不敢说话。佛拉斯是这群小小年纪的惯偷里最擅长偷窃的孩子,一般他都能拿到好活。他自信满满地举起手。但这一回,别西卜点到了其他人:“亚舍拉。”

“为什么?”佛拉斯说,“我敢说八旬老太都能追得上她。”

“是你懂那些女人,还是我懂?”别西卜太太说,“我知道她们警惕男人,但是总对小女孩放宽心。”

“我想带克劳莉一块去。”亚舍拉说。她有一头漂亮的金发,但春天的时候长了虱子,被别西卜太太剪到耳朵那么短,乱糟糟地绞在一起。那段时间,克劳莉和她是最好的朋友。

“不行。这间房子里你带谁去都可以,除了克劳莉。”别西卜太太说。

“但是……”亚舍拉抓着克劳莉的手,想争辩两句。她十二岁,比克劳莉大三岁,很多事情都由她来出头。

“不行!”别西卜说,“你想不想我用这只鞋拔子抽你的脸?”

于是亚舍拉赶紧拉着克劳莉跑回房间,躲在桌底下。那地方刚好塞下她们两人,她们常蜷在那底下,幻想那是世界上别的任何一处地方。别西卜收养的十多个孩子都挤在这间房子里。有时候,他们会找到出路,当学徒,或者伙计;有些没有出路的,便一直在锁匠铺子里厮混到成年。还有些特别的,例如前几年一个叫艾妮的女孩,天生一副好样貌,在街上被人瞧见,不久就有个男人上门来提了亲。别西卜太太狠狠地宰了他十个银币,才让他把她带走。也有孩子厌恶了贫穷的生活,逃了出去,在街头流落,却发现外面的生活远比那地狱般的锁匠铺子还要落魄。他们回来,扒着门口苦苦哀求,但别西卜太太从不让他们进门,她说这“坏了规矩”。锁匠铺子的生活最讲规矩。

克劳莉深知这个道理。她从来没有冒出过逃跑的念头。别西卜太太待她不同于屋子里其他的孩子。她总把她叫做“我的孩子”,在摇椅上烤火的时候,把她抱在膝头。并且,当别人捐来旧衣服时,她总能第一个挑。亚舍拉对克劳莉说:“她这么做,是想把你嫁出去。”

“她不会的。”克劳莉说,“别西卜太太舍不得我。”

过了几年,克劳莉成年了。亚舍拉早已经跑到了别的地方。有人传闻在史得街上看见过她,打扮得像个歌女。“公爵”仍然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锁匠铺子里派活儿,但是孩子们已经换了一批。有一天,克劳莉擦着桌子,听到“嗒嗒,嗒嗒,嗒”的敲门声。她冲别西卜太太笑了笑,放下抹布,靠在桌边等着。

“夜安!”“公爵”说。但房里无人答应。他习以为常,靠着门,说那些左邻右舍的新闻。别西卜太太把每个孩子都安排好。这时,他清了清嗓子。“一个肥差,”他故作神秘地说。

别西卜太太重新在炉前的摇椅上坐下,补着她手里那只袜子。克劳莉给哈斯特倒了杯茶,他喝了一口,就放在旁边。“你们一定想不到有多少钱。”

一些年龄比较小的孩子还没有回到房间去,此时围在一旁。别西卜太太头也不抬。哈斯特往前迈了一步,又说:“我需要一个女孩配合我,别西卜。”

“什么事?”别西卜问。

哈斯特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神色。这下,他不再寻求关注了,因为整间屋子里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他的身上。他从外套里掏出一张照片,放在桌上。克劳莉想拿起来,但是那照片被他一手摁住。“你得先答应我。”

“什么事?”别西卜又问。熟悉她的人都知道,这会,她那可怜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。

但“公爵”胸有成竹,显然怀揣着更大的筹码。

“一个男人,老男人。一个绅士。”他说,“乡绅,或者是个伯爵,总之,他是个有钱人,富得流油。他住在一个很远的大宅子里,离伦敦好多英里远。”

“乡下。”别西卜太太打断他。这几年,她不出城的记录被打破了一次,是她到近郊一个地方,去参加什么亲戚女儿的婚礼。这番旅程使她怨声载道,马车硌得她腰腿剧痛,回来时便宣称直到她死也不会迈出伦敦城一步。也别想把我葬在外面,她说,我宁愿你们把我在这壁炉里烧成灰。

“乡下,”哈斯特说,“但是非常、非常有钱。他有一个奇大无比的房间,收藏了许许多多的书和画,比你这辈子看过的还要多。”他对克劳莉说。

克劳莉只是点点头。她根本不识字,从没看过书,这番话对她来说毫无想象力。

“总之,这个加百列——我说过吗?他叫加百列——他就想找个人,去给他画些插图,把那些好书编纂起来。干这活的人要手脚麻利,还要心细,并且聪明。于是,一个年轻的消息探子,八岁起就在街上摸爬滚打的人,他去应聘了。对方相当赏识他,决定给他这份工作。”

“是你吗?”克劳莉问。

“当然是我,”哈斯特瞪着他那圆圆的眼睛说,“不然还有谁能担得起这份本事。”

“你要是去偷他的钱,或者抢他的房子,这种进大牢的事情,就别想打克劳莉的主意。”别西卜说。克劳莉倒想反驳两句。她已经十八岁了,总想着要为家里的经济状况做些贡献。但她从来没有盗过窃,也没有出过城。那我以后该怎么生活?克劳莉想,给人家当女佣,或者妓女吗?

“我当然要做比这更聪明的活计,别西卜,你总是这样刻薄。”哈斯特说。

他这下把那张照片翻过来了,递给克劳莉。克劳莉接过去,仅仅是瞥了一眼,便说:“她可真美。”

那照片上的女孩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。她有个圆脸盘,眼睛像两颗宝石一样嵌在上面。她穿着一身奶油蛋糕似的白裙子,光是看着她的模样,克劳莉就能闻见一股她记忆中最香甜的气味:邻街的蛋糕铺子每周日下午烤的那些黄油小面包,蓬松,金黄,柔软。她暗暗地咽了一口唾沫。“这是老财奴加百列的侄女,比克劳莉大两岁吧。”“公爵”说,“文化人。老加百列渐渐地看不清字以后,便培养她来当自己的眼睛。日日夜夜,她就给他的宾客们念那些藏书。”

“她有钱吗?”别西卜问。

“大把的钱。”哈斯特说,“但不在她手里。”他开始在屋子里团团转,像只好斗的公鸡一样,说实话,他那蓬发的领巾也活像一只白鸡的鸡冠,这让克劳莉忍不住笑了出来。她不知为何心情愉悦,比方才哈斯特进门时更好。“她是继承人。她的钱是她母亲的。她好几年前就病死了,死前留了遗嘱,说非但她嫁人,那钱才会取出来,给她女儿。而她哥哥,也就是那老加百列,拿不到一分钱。”

“有多少?”

哈斯特像拎着一根逗狗棒一样把玩着这个秘密,在屋子里走了一圈。别西卜终于放下手中的活计,抬头看着他。

“一万的现金,”他慢慢地说,“五千的资产。”

他们这时都听见壁炉里有一块煤炭“啪”地炸开。屋子里除了这声以外没有别的动静。

克劳莉心有余悸一般喃喃说:“一万!”她感觉自己光听到这个数目,手心里就出了汗,心也跳得飞快。

“我已经有了计划,”哈斯特说,“我需要克劳莉配合我。事成之后,我们五五分。你可以拿到五千。”

五千英镑!克劳莉在心里想。五千,她从未想过这笔数目。这意味着她一辈子都不消再过贫穷的生活。哈斯特继续说他的计划:“我已经接近了她,教她画画。那傻女孩,她那么天真,什么也不会,就像是一个天使。那样的一个初学者,她也不知道我的画技是伪劣的——哦,我正巧在别处学习了三个月如何伪造艺术品,我的技法已经足够纯熟,哪怕是入行五六年的老手也很难一眼就看出来。第一个星期,我们学基本的线条。第二个星期,我们开始学习阴影,那女孩,她笨手笨脚,哪怕是我的一根指节碰到她,她都不住颤抖——尽管她总是沉默地避开,但我知道她心里可是小鹿乱撞哩。”哈斯特说。

克劳莉想:他是多么自以为是啊!她几乎同情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来。“第五周,”哈斯特又说,“她已经完全臣服于我了。我疑心她的那个老仆人染上了肺痨。每当我试图对她做点什么,那老女人便疯了一样咳嗽。或许她肺里也有病,脑子里也有病。”他恨恨地说,“总之,到了第五周,我们的课停了。但我已经在这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展,如果这会就放弃,”他一把揉皱那张照片,团成一团,扔在地上,“我需要克劳莉。”

克劳莉装作不经意地抠着指甲缝,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看他。“嗯?”

“她需要一个女仆,你明白吗?”“公爵”又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,“你会打进他们家那栋阴森森的鬼宅子,你去成为她的贴身女仆。然后,你在她面前说尽我的好话,在那个傻乎乎的小姐面前,好让她诚心诚意地对我俯首称臣,迷我迷得不能自拔。哦,克劳莉,上帝保佑你会的,”他说,“你会分到钱,很多很多钱。”

“但我不想去伺候什么无聊的小姐。”克劳莉说,她停止抠弄自己的手指了,从桌边直起身来,“我什么家务也不会做,哈斯特。就算她再傻,她也会识破我的。”

“只要他妈的三个月!”哈斯特说,“三个月!三个月后,我从外地回来,向她求婚,然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。我会给你写一张纸条,你带给她。她读了准保欢心惬意,因为那里面会用上等人的口吻说你是怎样一个称职的仆人。再看在我的面子上,你完全不用担心。”

他说得万事俱备,信心满满,她几乎就要答应了。她用手攥着裙角,咬着嘴唇,几乎不敢看别西卜太太。别西卜扶了扶头上的圆形睡帽,又重新开始补袜子。她总是擅长用这种间隙来增添自己的威严。最后,她终于发话了。

“你带她去吧。”她说,“克劳莉,你也别扭扭捏捏。天底下没有人和钱过不去。”

五千。哈斯特离开前朝她伸出一只巴掌,展开,警告一般抖了几下。

当天晚上,克劳莉躺在她那张几乎不能够翻身的小床上时,还在想着这笔钱,和那个傻气的小姐。她想象自己穿着天鹅绒的衣裙踏过兰特街的泥泞地板,戴着插有羽毛的帽子,垂下半副面纱。她闭上眼,对未来充满期待,甚至对那闪亮亮的梦境以外的黑夜一概不知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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